第417章 斩石问天

“嗯?何人在此?”

马超不答反问道:“大丈夫在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何故叹气。”

姜冏闻言,无奈道:“恩大,仇深,如何去报。”

马超沉默片刻,言道:“吾亦尝陷两难之境,实难厘清。然世间之事,恩仇之判,不在一时之快意,而在于心之所安也。”

姜冏叹曰:“心之所安?杀母之仇,若不报之,何以为人子?

救命之恩,若不偿之,何以为丈夫?

此恩此仇,皆系于一人,实难抉择。”

“汝志向若何?为一匹夫耶?为国之栋梁耶?”

“有恩不能偿,有仇不能报,与志向何干?”

“此言谬矣。譬如国贼曹操,虽为奸雄,然不可否认其有鲸吞天下之志。

昔日北地枪王张绣降而复叛,杀曹操长子,爱将,曹操非但不罪,反复收降,擢升高位。

吾尝闻一言:‘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事者,在乎天下,在乎万民,非一家一室,乃万家万世也。

小节者,譬如恩仇,譬如一己之荣辱,又譬如一时之得失也。

如曹操陷于悲恸困窘之境,然能弃一己之仇怨,着眼于其麾下之雄兵,所占之要地,纳张绣之降以壮大势,此乃舍小节而谋大业之举也。

汝言恩仇纠葛难报,然较天下苍生之苦,山河破碎之危,实乃沧海一粟耳。”

说到此处,马超翻身而起,手扶巨石,仰天道:

“古之仁人志士,无不以家国天下为先。

昔蔺相如,遭廉颇数侮之,蔺相为全大局,忍辱负重,不与廉颇争一时之长短,终使将相和,赵国得以稳于强邻环伺之境。

祁奚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告老之时,举荐仇敌解狐继任,时晋悼公奇之,问是何故。

祁奚乃回曰:‘君问何人为继,非问臣之仇也。’

此非舍私怨而忠于国家大事乎?

又闻管仲曾箭射齐桓公,以至其险些丧命,可谓杀身之仇,然齐桓公知管仲之才,弃私仇而拜其为相,终使齐国强盛一时。

诸如此等先贤所为,多不胜数。

是以,汝之恩仇,在乎志向、器量。

若止匹夫之志,可快意恩仇,偿之报之,无有不可。

若有丈夫之志,当不拘一家一室之小节,而全国家大事之义也。”

言罢,见姜冏沉默不语,乃拔出佩剑,置于巨石之上,剑柄对外,剑锋对己,闭目慨然道:

“我父母兄弟,妻妾儿女,宗族近三百余口,皆死于非命。

汝之仇怨比我如何?”

姜冏闻言,瞳孔巨震。

“我也曾发誓必报血海深仇,也曾打破城池,造下杀孽...”

姜冏翻身而起,借助月光,依稀辨认对面所立之人,正是杀母仇人...亦为救命恩人。

“报复之后,我浑浑噩噩,颠沛流离至下辨,每日所思所想,皆为报仇雪恨,只为匹夫之器量...”

姜冏抄起长剑,死命攥住,五指发白,了无血色。

那颤抖的剑刃距离马超咽喉只余二寸。

马超却仍仰天闭目,似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及至一朝投入汉中王麾下,得遇仁德圣主,又逢知己,方才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