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郡主,老夫有一事相求

宋言汐浅笑道:“如此,言汐便先谢过国公爷了。”

“不急。”庄元忠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先陪老夫下完这盘棋。”

闻言,庄文泽赶忙起身,态度恭敬道:“郡主,请。”

将他的拘谨看在眼里,庄元忠道:“泽儿,你先回房温书,郡主这里有为父作陪。”

庄文泽抿了抿唇,分明有话要说。

可他张了张口,却也只是说了个“好”字。

那转身离开的背影,小小一个,说不出的落寞。

庄元忠看在眼里难免心疼,想了想唤道:“泽儿,郡主今日会留下用午饭,到时记得过来正厅吃饭。”

那小身影脚步一顿,赶忙道:“爹爹,儿子知道了。”

再离开时,庄文泽的步伐分明轻快了不少,到最后甚至跳了两步。

到底还是个孩子,高兴与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心思敏感却又格外好哄。

待到人走远,庄元忠才道:“孩子还小,让郡主见笑了。”

宋言汐扬起一抹笑,真诚道:“小公子天真直率,我倒是觉得极好。”

庄元忠失笑,“老夫还以为,郡主会生气老夫自作主张。”

“国公爷言重了,您肯留我用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被宋言汐自我揶揄的话逗笑,庄元忠道:“郡主心胸宽广,倒是老夫狭隘了。”

他看向面前僵局,颇有些无奈道:“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于这棋局之上的造诣,到底还是比不上你外祖父。”

宋言汐浅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国公爷身上亦有外祖父钦佩之处。”

“哦?”庄元忠挑眉,“你倒是说说看。”

宋言汐唇角弧度上扬,不答反问道:“国公爷当真不知道?”

想到什么,庄元忠冷哼一声道:“这个老东西,馋老夫的手艺直接上门便是。

赋闲在家这几年,老夫酿酒的手艺远胜从前,他若是来定叫他喝个尽兴。”

正说着,他笑容微敛,重重叹了一声道:“是老夫教女无方,让她做出如此恬不知耻之事。

愧对你,更是没脸去见老哥哥。”

想当年跟着宣德帝打江山时,他们这帮人同吃同住,不是亲兄弟更胜亲兄弟。

这么多年下来,死的死走的走,留在京中的老伙计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即便如此,他们也很少见面。

一半是为了避嫌,另一半,是见了面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到言屹川当初急流勇退的决定,庄元忠笑道:“那个老狐狸,我们这帮人力,就他的心眼最多。

也亏得他聪明,跑得早,老夫不过比他晚了两年就走不脱了。”

宋言汐陪着笑道:“外祖父若是听到您这般说,定然很高兴。”

她说着,手执白棋缓缓落下一子。

庄元忠看着她落子的位置,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眉头紧锁,好半天才问:“丫头,你的棋艺是跟着你外祖父学的?”

宋言汐道:“不瞒国公爷,外祖父确实给了我一本棋谱,闲暇时会拿出来翻上两页。”

“不不不。”庄元忠摆摆手,表情严肃道:“你这一子,没个十年功力可下不出。”

见他一副“你这丫头不老实”的模样,宋言汐斟酌道:“许是前些时日出征路上,陪着锦王下棋输出心得了。”

庄元忠闻言,了然一笑道:“锦王自小聪慧,一手棋艺就连谢太傅都赞不绝口。

有他在旁指点,再加上言老哥的棋盘,也难怪你能学的如此之快。”

想着他二人婚期将至,他眼底笑容更甚,“老夫身子不好,到时就不过去参加你二人的婚宴了。

稍后,阿福会将贺礼送到郡主府,也算是老夫的一番心意。”

像是料到宋言汐会拒绝,庄元忠先开口道:“老夫能侥幸捡回这条命,还要多亏郡主。

你若是不肯收,那老夫只能另择吉日,上门拜谢救命之恩了。”

一命之恩,别说是拜谢,即便是从国公府三叩九拜至郡主府也不为过。

可宋言汐哪里敢让他拜?

这可是陪着陛下一路打江山,与他外祖父一般的英雄,有着赫赫军功的靖国公。

他若真拜她,说是一句倒反天罡都不为过。

别说世人容不下她这般折辱他,便是传到外祖父耳中,也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宋言汐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笑着道了声谢。

庄元忠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丫头,是老夫该谢谢你才是。”

宋言汐知晓,他说的不只是救命之恩。

只是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便足够了。

说出口来,难免有些伤人。

架不住庄元忠父子盛情难却,宋言汐到底还是留在国公府用了午饭。

庄伯亲自下厨,还炒了两道他们家乡特有的小菜,又在后院挖了一坛酒出来。

不等宋言汐制止,就听庄元忠道:“只阿福自己喝,老夫陪着郡主喝茶。”

庄文泽冲着她甜甜一笑,道:“庄伯今天很高兴。”

“你这小子,倒是知道看人眼色。”庄元忠欣慰一笑。

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道:“不枉阿福平日里疼你。”

庄文泽想了想,满眼认真道:“文泽也疼庄伯。”

被他稚嫩的话逗笑,庄伯连说了三个好字,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小子,你庄伯将来可是要指望你给他养老的。”

庄文泽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爹爹的话,泽儿记住了。”

他回答的很快,表情却务必郑重,不像是随口应下。

无论他长大后会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是这么打算,而并非是为了取悦大人。

一顿饭吃下来,宋言汐也知道了这孩子的来历,以及靖国公选择他的原因。

他是庄家一个旁系家中的庶子,生母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通房丫鬟,生下他之后就撒手人寰。

偏他那个爹,也是个靠不住的。

见生的是个儿子,确实是稀罕了两三个月。

可他膝下光孩子便十多个,娇妻美妾环绕,一个转头便忘了个干净。

若非他曾祖母看在他是个男丁的份上,破例带在身边,说不定养不过半岁就没了。

早两个月他曾祖母去世,便再没有人在意这个娘死了爹又不疼的孩子。

府上众人忙着老夫人的丧事,竟无人在意他有没有吃饭,硬生生在老夫人的灵堂上饿晕了过去。

庄元忠正好前去吊唁,难免起了恻隐之心,干脆便将人带了回来。

至于过继一事,也不过是可怜他一条命罢了。

直到养了一段时间,庄元忠才觉得,这孩子不仅聪明,且正直善良。

国公府若是交到他的手上,他便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饭后,庄元忠执意要送宋言汐。

他屏退了众人,面色凝重道:“郡主,老夫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