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梁枋的方子(第2页)
“还敢顶嘴?!”楚荆厉声道,“你弟弟这样小的年纪,在猎场还猎到一只雪狼,颇受魏将军赏识,已准备收他为徒。你可倒好,侯门之后竟然差点被狼吃了,真是丢了整个侯府的脸面!”
楚召淮茫然极了,昏暗缓缓合拢将他围在中间。
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
是楚召江说爹找他,他才乖乖跟去的。
即使在梦中,铺天盖地的委屈也挥之不去。
楚召淮记忆中所有的寄人篱下、受人厌恶排斥的场景接连不断地盘桓眼前,浑噩中他猛地抬起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醒了吗?”
楚召淮缓缓睁开眼,可仔细看眼神却是空洞涣散,无法聚焦。
姬恂见他睁眼,觉得他熬了过去,慢条斯理地道:“天亮了,如果没事就回京……”
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楚召淮的左手突然剧烈发起抖来。
姬恂一怔。
楚召淮左手越抖越厉害,伴随着一阵阵痉挛的扭曲,那本来已均匀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只是几息竟然像是喘息不上来般。
姬恂察觉到不对,眉头轻皱:“楚梦水?”
楚梦水急喘几声,突然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像是迅速衰败的花,肉眼
可见地萎靡下去。()?()
姬恂瞳孔一动,一把将摇摇欲坠的人接到怀中。()?()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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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卫匆匆而来,一瞧见王爷袖上沾染的血,微微一愣。()?()
姬恂脸色有些沉:“来瞧瞧他怎么了?”
亲卫赶紧上前,探脉一瞧,却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讷讷地跪地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医术不精。”
姬恂蹙眉。
“唔……”
楚召淮呼吸越来越急促,拼命仰着头张着惨白的唇妄图呼吸,却汲取不到活命的空气,纤细的脖颈绷出一条曲线,头靠在姬恂臂弯间,长发如流水似的铺了满床。
他眸瞳涣散看着虚空,呼吸越来越弱,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尾滑落。
姬恂见过不少濒死之人,却从未见过这种几乎称得上刺眼的一幕。
他托着楚召淮的后颈,让人靠在自己怀中:“楚梦水,呼吸。”
这个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叫的字让楚召淮隐约有了一丝清明,他呜咽一声,张开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姬恂,急喘着喊:“王、王爷?”
姬恂:“嗯。”
楚召淮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疾跳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耳畔嗡鸣阵阵,恍惚间觉得自己开口问出来了,实际上却像是蚊嗡般,喃喃地问。
“王爷,我……我要死了吗?”
姬恂却听到了。
他在楚召淮面前伪装这么多日的温文尔雅,并不在乎最后再伪装半刻,他温声说:“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楚召淮似乎笑了。
每次心疾发作时都如在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他有时是在无人的路边犯病,有时是孤身在家中地上。
这是这些年第一次有人会抱着哄他。
楚召淮只清明一瞬,头脑又陷入昏沉,迷茫间手在袖中本能一探,启唇轻喃出一个字。
“药……”
姬恂垂眼注视着他,听到这个字眸光一动。
楚召淮还在塌间痛苦地挣扎,姬恂直接将他的手松开,起身大步走出寝房。
“方才捉到的死士在何处?”
“正关押在隔壁。”
姬恂“嗯”了声,握着鸠首杖去了关押死士的地方。
能为东宫效力的死士,必定做足豁出性命的准备,几个男人被绑着跪在冰凉的地上,瞧见姬恂走进来,冷笑一声,移开视线不看他。
姬恂坐在亲卫搬的椅子上,心不在焉抚摸着鸠首杖,随意问:“王妃随身带的药在何处?”
几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这疯狗问的是幕后指使,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件小事吗?
离得最近的男人冷冷开口:“我……”
姬恂微一抬眸。
亲卫悍然拔刀,一刀斩下男人的头,干脆利落。
血骤然迸出,溅了周围人满身满脸。
姬恂衣摆溅得全是血,懒懒地撑着脑袋,似乎厌烦了:“聒噪——既不说,本王亲自问。”
几人眼神一颤,死死咬着牙不肯吭
声。
受过训练的死士从不畏惧生死,就算再多的刑罚也不会让他透露半句。
璟王府亲卫守在门口,听着里面凄厉的惨叫连连。
半刻钟不到,姬恂满身是血,优哉游哉从里踱步而出,亲卫将帕子递过去,他随手接过擦了擦手指,淡淡道:“山脚处有块巨石,去取丢在那的药来。()?()”
“是。()?()”
关押死士的门半掩着,日光倾泻下来,隐约可见里面的残肢断臂。
亲卫来去飞快,很快便寻来药。
楚召淮已然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眸瞳涣散躺在榻上,呼吸微弱。
被死士丢下的药只有三种,驱兽粉和毒粉全是粉末,只有一个小瓷瓶盛着的药丸气味清甜,应当是药。
亲卫死马当活马医,将药丸拿出两粒融化在水中,扶着他的下巴慢慢地喂他喝下。
楚召淮被呛了下,喉咙艰难吞咽,一碗药勉强喝了小半碗。
那药应当是特制的,饮下后不到片刻,呼吸终于艰难顺畅几分,亲卫探了探脉,那疾跳的脉搏和心跳也逐渐平复。
亲卫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
今日王爷太反常了,不光亲自用刑只为审问药的下落,举止甚至都和寻常运筹帷幄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都担忧若没医好王妃,真的要陪葬了。
姬恂审讯完,换了身衣袍还沐了浴,慢条斯理在外室饮茶。
亲卫擦了擦汗,行礼道:“回王爷,王妃服了药,已无碍了。☉()☉?☉#?#?☉()?()”
“嗯。()?()”
姬恂喝了口茶,像是根本不在意,随口说,“他的命还挺好。”
亲卫:“……”
亲卫啥也没说,神色复杂地退了出去。
殷重山从山下来复命:“王爷,林统领应该是接了死命令,想方设法要审一审山匪。”
姬恂早就料到了,也没多说:“直接将尸首给林大人。”
戏台子已经搭好,林统领来锵锵唱戏,总归是为了大肆查南暇林的户籍。
走这些形式做什么,索性成全他,一劳永逸。
殷重山颔首称是。
正要走,姬恂垂着眼看着自己戴着扳指的拇指,突然道:“对了,最近楚召江可还好?”
殷重山不明所以:“他还被关在别院,成日寻死觅活要出去。”
“嗯。”姬恂笑了起来,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吩咐,“去,斩下他两根手指,紫檀盒装好,送去侯府。”
殷重山一愣:“哪根?”
姬恂交叠着双腿:“右手食指和中指。”
殷重山犹豫着看着王爷。
据说楚召江年幼时猎过雪狼,被魏老将军瞧上收为徒,虽然纨绔但这些年能拿出手的也就箭术了。
右手食指和中指是拉弓弦的手,若没了恐怕真的要和侯府不死不休了。
姬恂看他不动,眼眸一眯。
“是!”
殷重山没等姬恂刻薄的挖苦说出口,忙不迭滚了。
林统领醉翁之意不在酒,走了个过
场审问了无头的“山匪”后,便开始装模作样开始巡查南暇林的猎户、农户的户籍。()?()
南暇林虽然名字唤“林”,但却是一方比京城还大两个的山野田间,人烟稀少并不聚集,最多的小镇也才两千人口。()?()
璟王府剿匪的车驾从南暇林离开,身穿禁军兽袍的统领策马而]更新,记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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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山护在车驾前拦住他,冷淡道:“林统领,留步。”()?()
林统领年纪轻轻就爬上禁军统领一职,不光是他武艺超绝,更是因为他有个在京中身居要职的好爹。
他握着缰绳纵马在原地踱步,扬声道:“璟王爷,能否同您说几句话?”
殷重山看向马车。
姬恂传来一句淡淡的:“嗯。”
殷重山这才上前,为王爷撩开车帘。
林统领上前翻身下马,跪地行了一礼后,抬起头来:“此番剿匪多亏王爷当机立断……呃。”
话音戛然而止。
奢华至极的马车内,炭盆烧着,满室温热。
姬恂穿着单衣坐在那,漫不经心看着信,也不避人。
裹着玄色大氅的少年像是只猫似的蜷缩在他膝边,右手两指包扎着,却还在努力用完好的手指揪着王爷的袖子。
林统领脸狠狠扭曲了下,欲言又止:“王爷,这是……”
“王妃身子不适,需尽快回府医治,耽搁不得。”姬恂抚摸着楚召淮的发,笑着道,“林大人可有要事?”
林统领所有话戛然而止,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日京城“璟王铁树开花”的传言到处都是,他还只当是谣传,如今一瞧,竟是真的?
林统领颔首:“王爷雷厉风行一举剿灭为祸多日的山匪,圣上知晓定然欣喜。”
姬恂笑了:“差事而已。皇兄一高兴要是再赏本王七八个王妃就好了,其乐融融,子孙满堂。”
林统领:“……”
林统领很少和璟王打交道,只听说此人的毒嘴天下第一。
现在总算见识到了。
林统领碰了软钉子,不好再多说,只能让行,恭送王爷。
璟王府车驾一走,禁军策马而来,朝着林统领行了一礼。
“走吧。”林统领翻身上马,眉眼浮现一抹戾气,“搜查方圆百里,将武昌王私兵一个不留挖出来。”
“是。”
***
今年没有年三十,年节显得来得极其早。
梁枋又喝了一日的药,总是神思不属时常困倦的症状竟然真的有所减少。
姬翊喜笑颜开,高兴地又不知在哪里找的人弄了一筐枇杷,颠颠来找楚召淮。
昨日听到他咳了几声,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
姬翊又在门口溜达半晌,才红着脸冲进寝房:“喂,本世子来啦。”
赵伯侯在门外,熟练地拦他:“世子,世子留步!”
世子才不管,风风火火冲进去后,瞬间五体投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爹!”
姬恂坐在首位垂眸喝着
茶。()?()
一旁躬身站着位太医,规规矩矩回着话:“……王妃应当是在胎中不足,心疾难愈,此次连番受惊吓这才发作,如今已算是稳住了,悉心养着许是能稳几个月。”()?()
姬恂漫不经心拨了下茶水,闻言抬头瞥他:“只能稳几个月?”()?()
太医冷汗都下来了,讷讷道:“看、看脉象,王妃最近频频受惊,许是和这个有关,日后多加静养,少受惊吓,必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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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手一顿。
频频受惊?
这段时日他一逗,楚梦水就忍不住发抖。
本觉得是兔子胆,原是有心疾吗?
哆哆嗦嗦的姬翊也愣了愣。
心疾?稳几个月?
胡说八道的吧,这人随便一个方子就能将梁枋身上难解的毒解了,怎么可能有这种病?
庸医。
璟王抿了口冷茶:“有劳。”
太医擦了擦汗,轻轻松了口气:“分内之事,王爷言重了。”
姬恂随口道:“你在太医院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本王便不再多言了。”
太医忙不迭点头:“自然自然。”
虽然探脉时被床幔挡着,但看这病秧子的脉象就知晓这“王妃”必定不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
璟王手段狠辣,他不至于自寻死路。
太医躬身离开后,姬恂凉凉扫了跪在地上的姬翊一眼:“功课做好了?”
姬翊乖乖道:“做好了。”
“功也练了?”
“回父亲,今日未寻到殷统领,所以……”
姬恂道:“嗯,厨子没做菜你倒是知道去厨房里催,练功却不知道了?等下次同人打架,世子说‘等等,殷统领不在我不知如何打,英雄好汉先饶我一条狗命,下次再大战八百回合’。”
姬翊:“……”
姬翊差点被他骂哭了,耷拉着脑袋:“爹,我知道错了,您……”
您别开那金口了。
“梁枋在府上住了几日,为何还不走?”姬恂又扫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成日在那鼓捣什么东西给梁枋喝,若他被你毒死了,本王送你去沅川给武昌王当儿子去,当日去,当日死,魂归西天,连个牌位都没有。”
姬恂这张嘴对着旁人也只是时不时发作一句都能将人怼得够呛,如今对着姬翊却是毫不留情。
姬翊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没忍住带着哭音分辨:“那是解毒的方子,梁枋喝了很有用,不会被毒死。”
姬恂说:“什么方子?拿来。”
姬翊说完立刻后悔了。
说好了要帮他隐瞒半个月,这才两天。
姬翊硬着头皮道:“没、没有方子,我胡说八道。”
姬恂眼眸眯了眯。
姬翊被看得浑身发毛,就在以为要挨一顿打时,就听到姬恂慢条斯理道:“嗯,出去玩吧。”
姬翊一愣,终于松了口气。
他爬起:“王妃生病了,我……我能去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