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别离
数日后。
伟大航路。
近乎无尽的冰川，蔓延到一座港口之中。
忙碌的码头工人正在清理海面上的浮冰，动作却在下一瞬间顿住。
只因远处的冰面之上，无数密密麻麻的行人，如同一只只蚂蚁，由小到大，逐渐连成一片。
“我们……到了！”
幸存者阵营中，陡然爆发出一声欢呼，如同在热油中投入一滴凉水，当场便炸开了锅。
有人神色激动，低头亲吻脚下的冰面。
同样有人就地瘫坐下来，放声大哭，肆意宣泄着内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
状若疯魔。
“哈哈哈哈哈哈……”
“七水之都没了，但我还活着，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那场灾难，绵延几个月的噩梦，终于结束，可我已经失去了所有。”
“但现在我们终于又有了希望……”
……
“这些情绪，这些声音，在他们心中一定积压了很久。”
藤虎看着周围失控的人群，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如果海军能在第一时间展开行动，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无所作为，这些人不会经历如此长的噩梦。
最后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只有寥寥数万。
高文点了点头：
“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人。”
这番话他说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全新的重量。
幸存者的到来很快便在港口中引发一阵骚乱，港口卫兵将众人阻拦在外，唯恐这是海贼的袭击。
毕竟那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人群，实在太多，甚至比这座岛上的总人口还要多。
只是很快港口的领主便下令让卫兵放行，甚至在港口周边为这些幸存者划了一片区域，供他们落脚。
倒不是领主好心，只是他看到了为首的高文。
这里距离七水之都不过数百海里，七水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
骑士高文这个名号，在七水之都周边传遍，基本等价于四皇。
他知道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
众人很快便在巴利等人的安排下有序进入临时的营地落脚。
一座座帐篷支起来，温热的汤和面包缓解众人的疲倦，也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高文一行随即便在港口中选了条足够大的船，准备离去。
毕竟高文能为这些幸存者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
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这些幸存者的人生还很长，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自己。
……
次日一早。
港口中。
一艘货轮即将启航，高文站在船头，远处是前来送行的七水之都幸存者。
人群涌动，不时传出几声激动的感谢之声。
藤虎也站在人群中，对着高文招手。
他已经决定，要暂时留在这里，为这些在苦难中活下来的普通人，尽自己的一份力。
对此高文早有预料，因而只是淡淡冲藤虎点了点头。
但也有出乎高文预料的事情。
此前一直说要制造出梦幻战舰的巴利乃至卡雷拉造船场的一众船匠，也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之中。
不过转念一想，高文便也明白了他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卡雷拉造船厂的众人与弗兰奇一家的人不同。
他们都是冰山一手扶持起来的嫡系，对于七水之都的情感，远比弗兰奇一家来的更加深厚，也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抛弃这些人独自离去。
做出眼下的选择，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巴利？！”
弗兰奇看向远处的巴利，一时间有些不解：
“你这混蛋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将那艘梦幻之船搬入现实的吗？！”
巴利表情一僵，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不舍，甚至直到此时他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张设计图。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很快便坚定下来：
“抱歉，弗兰奇。”
“我要留在这里，七水之都是冰山先生的心血，我不能就此放弃。”
“度过眼下的难关之后，我要继承冰山先生的遗志带着这些人重建七水之都，重现那个在海上奔驰的列车！”
“直到某一天将大海连成一片！”
最后一段话，巴利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很害怕。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这里做出了别的选择。
但他更知道的是，如果冰山在这里，绝对不会放下这些人不管。
毕竟城市是由人构成的，人不在七水之都就散了。
如果连自己也走了，那曾经辉煌的七水之都，就只能被淹没在历史当中。
“很帅气呢~”
“你~”
弗兰奇抬手扶了扶墨镜，一跃跳上甲板的护栏，摆出了自己经典的姿势，为友人的选择送行：
“super！这就是男人的浪漫！”
“你是变态吗？！”
巴利吐槽一声，脸上却并未露出曾经那般嫌弃的表情，唯有淡淡的笑意。
如果说自冰山之后，谁最能理解他，那也只有眼前的弗兰奇了。
呜——！
一声鸣笛之后，货轮启航，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同一时间。
海军本部，马林梵多。
一份关于高文此次行动的报告，送进了战国的办公室中。
他扫了一眼，目光却在此刻顿住：
“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海贼？！”
原本在他的预测之中，高文行动的目标，应当与大多数海贼相同，也是冲着冥王设计图去的。
可眼下七水之都已毁，冥王设计图更是完全泻露，高文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做出这这种事情。
但他却做了。
甚至一路护送这些平民，到达安全的港口才离开。
一时间战国沉默，眼神变换，思考着这其中是否有自己遗漏的点，高文是否有着其他的目的。
毕竟无论如何，一伙海贼都不可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当海军成了刽子手的时候，高文的做法就更显得像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可当他去复盘这一切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只有一位位曾与高文接触过的海军高层的赞扬。
泽法、黄猿、青雉就不说了，甚至是对海贼容忍度最低的赤犬都在高文的事情上三缄其口。
说着什么海贼之中也有异类、妥协的正义救不了任何人之类的鬼话。
“我们……”
战国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坐在在他身旁的泽法脸上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这世上总归有些海贼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