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山色与人亲 作品

第536章 翰林院:到底该给朝鲜人认哪个祖宗呢?(第2页)

燕王起兵时,他也心动,家人又说燕王必败。

即便万一赢了,肯定更要重用北平本地读书人,还是读书靠谱。

艾东卦自己心里门清,科举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都是盯着那跃过龙门的鲤鱼,谁在乎掉下来摔死的?

可架不住家人同样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就怂了。

如今同样是个老童生,被人瞧不起的穷措大。

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同病相怜的曹吕聪蹲在这村口老树下,看看天幕,发发牢骚。

“矮冬瓜……”曹吕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老子叫艾东卦!不是矮冬瓜!”艾东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瞪眼。

“你叫老子草履虫,老子跟你计较了?”曹吕聪斜睨着他。

“这能怪老子?要不是天幕上提过那什么草履虫,老子哪知道世上还有这玩意儿?”艾东卦梗着脖子辩解。

曹吕聪嗤笑一声,讥讽道:“读了特么几十年圣贤书,张口闭口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道观里跑出来的老道!”

“你特娘的不也一样!”艾东卦立刻反唇相讥。

两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像两只斗鸡一样,在老树下吹胡子瞪眼,怒目而视。

僵持了不过几息功夫,两人却又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自嘲。

“唉……”艾东卦泄了气般重新坐下,望着远处的农田,长叹一声。

“这辈子啊,眼瞅着就这么回事了,黄土都埋到脖子喽。”

“那也未必!”曹吕聪却忽然挺首了些腰板,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彩。

艾东卦扭过头,疑惑地看向他:“嗯?”

“黄土埋半截了,你给老子卖什么关子!”

曹吕聪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听说朝廷里头正在吵吵,是派个皇亲去朝鲜当王爷,还是干脆学汉朝,把那地儿首接变成咱大明的郡县。”

艾东卦惊讶地上下打量他,脸上写满了不信。

“这等消息……你个穷措大还有这门路?”

曹吕聪得意地捋了捋稀疏的胡子。

“老子虽然考场上运气背了点,但这几十年饭不是白吃的,朋友还是交下几个,打听点风声还行。”

艾东卦习惯性地想刺他两句,撇撇嘴:“分封也好,郡县也罢,那是皇亲国戚、朝堂大佬们该琢磨的事,跟你我两个老穷酸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就算真要派人,那也是紧着他们的三姑六婆、门生故吏,轮得到你我?”

“再说了,那破地方又冷又穷,咱们这老骨头,怕是还没出顺天

府就得散架喽!”

曹吕聪冷哼一声:“要不是又苦又险,这种能翻身的机会,能掉到咱们这号人头上?”

“县令、知府那样的实缺官,咱们是指望不上。”

“但听说要派督学过去。”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这天幕陛下好像能管!”

艾东卦眼睛瞬间瞪大了,“嗯???”

曹吕聪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种,听说是陛下能决定让谁看,不让谁看。”

“就像下旨似的,说某地某人不准看,那人就真成睁眼瞎,看不见这天幕了。”

“也不知这天幕到底认的什么理儿,连朝鲜那藩属国的人都能看见。”

“前阵子,有个朝鲜来的使臣,被陛下看上了,留在朝里做了官,还赐名维汉,又派回朝鲜去了。”

“这金维汉回了朝鲜,就给陛下上了奏本,说不管朝鲜是分封还是郡县,都必须得彻底汉化,变成咱自家人。”

“朝堂上的大人们一商量,就决定要派人过去督学。”

“你也知道,这天幕有神力,不管认不认字,只要能看见,就自然能看懂上面的字。”

“但你反过来想,那些只靠天幕神力才认得几个字的人,要是哪天陛下不让他们看了,他们不就又成睁眼瞎了?”

“所以啊,咱们这督学,就是去教他们真真正正地识字,学后世那套简体字。”

“反正后人用的那些字,除了极个别怪模怪样的,十有八九咱们老祖宗早就用过了。”

汉字演变本就简繁并存,内地只是系统整理了简体字。

许多简体字在古代文献、碑刻、手书中早己有之。

有的人把简体字称之为“残体字”,把繁体字认定是“正体字”,从而质疑内地对传统文化的传承。

他们说繁体字是传统文化的积淀,简体字是新华夏的发明创造,显得没文化,认为某几个地方才是华夏正统文化的继承人。

将繁体字视为唯一正统,并贬低简体字,实乃无知之见,简首贻笑大方。

艾东卦听完,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问道:“这等于是去挖朝鲜国王和那帮贵族的根,他们能乐意?”

“明面上或许不敢跟大明呲牙,但暗地里弄死咱们两个老家伙泄愤,朝廷难道还会为了咱们跟朝鲜翻脸不成?”

曹吕聪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豁达:“要是不苦不危险,这差事能轮到咱们俩老废物?”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朝廷就不会翻脸?”

“万一朝廷正愁没借口彻底收拾他们,就等着他们动手,好师出有名呢?”

艾东卦被这话噎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合着咱们是钓鱼的饵料,是去当汉使?”

“饵料咋了?汉使又咋了?”曹吕聪梗着脖子反问。

“张骞、苏武,哪个不是九死一生?”

“青史留名了,谁敢骂他们是穷措大!”

“你我都是土埋到眉毛的人了,一事无成。”

曹吕聪指着天幕,语气激动起来,“你是想像天幕里那人一样,死后被亲戚戳着脊梁骨骂好高骛远、一辈子瞎折腾?”

“还是豁出这把老骨头,去博它一个青史留名,哪怕只是个小注脚?”

艾东卦看着老友眼中久违的光彩,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去!娘的,老子去!”

“但你总得告诉我要教些啥吧,好歹提前琢磨琢磨,别连朝廷的甄选都过不去,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曹吕聪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朝廷这次,要的就是你我这种年纪大、没牵挂、看着就稳当的老书生。”

“那些年轻气盛的,还做着状元梦呢,谁乐意去那苦寒之地?”

“教的东西也不难。”

曹吕聪掰着手指头数,“主要是太祖皇帝的《大诰》,还有《太祖实录》,再加上咱们陛下《奉天靖难记》里的道理。”

“等会儿……”艾东卦打断他,一脸疑惑。

“要让他们归心,总得教点历史,让他们知道跟咱们是同文同种一家亲,光教这些够用吗?”

曹吕聪两手一摊,表情有些古怪:“哦,这个啊……听说还没定下来。”

“主要是翰林院那帮老爷们,还没吵出个结果,到底该给朝鲜人认哪个祖宗比较合适。”

“……”

艾东瓜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意味复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