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老辈子相亲(第2页)
“诸如此类,可谓抽象至极。”
“就说咱大明吧,也有抽象事。”
“后人把刘基里吹得神乎其神,说他能掐会算,可朕记得他第一次见朕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朱元璋正说得兴起,一直安静聆听的马皇后忽然轻笑一声。
“陛下说了这许多古今抽象事,却漏了最精彩的一件。”
朱元璋一愣:“哪一件?”
马皇后眼含笑意:“臣妾听闻,某位皇帝读《孟子》,看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时,竟气得跳脚,说要逐孟夫子出孔庙。”
“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读错了注疏。”
朱元璋顿时面红耳赤:“这、这...”
马皇后继续道:“还是那位皇帝,某日里非要亲自试穿皇后的鞋,说什么要体会大脚的感受,结果扭了脚踝,上早朝还一瘸一拐的。”
朱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马皇后最后补上一刀:“最抽象的是,这位皇帝明明也做过抽象事,今日却在这里笑话古人呢。”
朱元璋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讪讪道:“妹子,给咱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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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年间。
杭州,西子湖畔。
李文渊,身着湖蓝直裰,摇着折扇,眉头拧成了疙瘩。
“观此天幕,小弟竟一时恍惚,分不清是后世之人因那网络之故变得如此抽象,还是其父母本就性情异于常人,又遗传了下去?”
赵守正,年龄稍长几人,捻着短须,沉吟道:“依愚兄浅见,或许后世之人的长辈本就别具一格,只是彼时网络未兴,诸多轶事未曾流传,故而显得长辈庄重些。”
周慕雅闻言“噗嗤”一笑,击掌道:“妙啊,守正兄高见,此乃抽象遗传之说也,他们父母……”
他话音一顿,忽然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噎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等、等会儿,若依此论,溯流追源,这抽象之源头,岂非竟落在了吾等身上?”
此言一出,亭中霎时一静。
几位士子面面相觑,神色古怪,仿佛同时吞了只活苍蝇。
静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周慕雅便率先憋不住,指着对面一位一直含笑不语的白面士子道:“若论源流,益谦兄上月效仿青莲剑仙。”
“诗兴大发,于醉后非说月色如水可捞,硬是解了腰带系上酒壶要去湖畔捞月,若非书童抱得紧,只怕此刻已在龙宫与龙王唱和了。”
“此等风雅,莫非不算抽象先声?”
许益谦面皮微红,却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慕雅兄休要五十步笑百步!”
“不知是谁,前日与人争辩阳明心学,辩至急处,竟以头抢桌,高呼‘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生生将张掌柜的梨花木案几撞出个豁口。”
“这般身体力行,岂非更近抽象真谛?”
孙世泽,身材微胖。
闻言,团脸带笑,立刻接道:“哈哈哈,要我说,都不及博雅兄。”
“听闻博雅兄昨日得了一方新砚,爱不释手,竟效仿古人墨痴,以茶代酒,与那石砚对饮了三杯,还喃喃问其:可能出墨如泼?”
“此等痴态,难道不是得了抽象三昧?”
李文渊被说得面红耳赤,急忙摆手。
“岂敢岂敢!若论率性天然,谁人比得上守正兄?”
“守正兄为体验采菊东篱下,竟真在自家后院辟了块地种菊花。”
“结果招来蜂蝶无数,扰得尊夫人三日不敢开窗,还累得守正兄被蜇了三个大包,犹自吟诵: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此等为诗献身之境,我等望尘莫及。”
赵守正被揭了短,干咳两声,强作镇定。
周慕雅又抢着指向孙世泽:“还有世泽兄,那日……”
“够了够了!”眼看这抽象之风越刮越烈,最初发言的李文渊赶忙打断。
他整了整衣冠,努力摆出严肃表情。
“诸兄且住,此等雅事,怎能以抽象二字蔽之?此乃真名士之风流!”
“若这也算抽象,那魏文帝曹丕率众学驴叫以悼念王粲,岂非成了千古第一抽象之人?”
周慕雅立刻顺杆爬,大笑道:“哈哈,是极,是极。”
“即便咱们杭州文坛偶有……呃,别致之举,那也定是受了张幼于老先生之风濡染。”
“他老人家才是吾辈武林‘别致’之宗师,后世之人再抽象,怕是也难以望其项背。”
武林,杭州雅称。
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吴允文轻声提醒道:“慕雅兄,张幼于先生是苏州府人士。”
周慕雅满不在乎地一挥手,笑嘻嘻道:“哎~允文兄这就拘泥了。”
“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苏杭自古便是一家嘛。”
“张老先生来杭多次,早已是半个杭州人,自然算得。”
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出自南宋范成大《吴郡志》。
闻言,众士子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苏杭一家,自然是全看时宜。
需要同气连枝时,便是一家亲。
待到争夺文坛地位、科举名额之时,那便是“你是你,我是我”,恨不得把对方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笑过之后,李文渊将话题引回正事:“诸位,明日王老先生主持的文会,诗词功课可都预备妥当了?”
孙世泽挺了挺胸脯,颇为自得。
“这是自然,小弟提前大半年便已开始构思,精心准备了诗五首、词五阙,虽不敢称惊世之作,但博个满堂彩,小小出一番风头,想必不难。”
周慕雅却摇了摇头,拖长了调子:“世泽兄,明日之事,只怕——未必啊。”
孙世泽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以为周慕雅刻意贬低自己,语气生硬了几分:“慕雅兄此话何意?莫非是觉得小弟的诗词难登大雅之堂?”
周慕雅知他误会,忙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世泽兄莫急,小弟绝非此意。”
“我只是觉得,明日无论吾等准备得如何精妙,恐怕这出尽风头者……唯有张幼于老先生一人而已。”
“哦?这是为何?”众人皆被吊起了胃口,好奇追问。
周慕雅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任旁人如何打听,也不再透露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