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不!没有变,还是士农工商!(第2页)
纪率土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使不得,使不得!”
“种地养蚕那是看天吃饭的勾当,风险太大。”
“雇人织布也要操心管理,哪有我现在这般,从大织户手里进货来得安稳省心?”
孟晓春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又几分了然。
“所以啊,纪兄,这正是你我一直只能是商,而难以触摸农甚至士的缘由。”
顿了顿,孟晓春压低了些声音,“自古以来,朝廷一旦缺钱,无非两条路:掠之于商,或是掠之于民。”
“而历来,都是先掠之于商,抢完了商人若还不够,才会把手伸向百姓。”
纪率土也不全然是傻子,立刻想到了关窍,疑惑道:“可掠之于商,商人损失了钱财,必定会想方设法从百姓身上加倍捞回来。”
“这到头来,不还是掠之于民吗?”
“朝廷诸公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闻言,孟晓春摇头笑了笑。
“他们当然明白。”
“正因为他们明白,所以才更要先掠之于商。”
“你想想,若是有商人因囤积居奇、盘剥过甚而激起民变,岂不是正中朝廷下怀?”
“正好有了由头,可以名正言顺地宰了你这头肥羊。”
“抄了你的家产充盈国库,再把你的人头往百姓面前一扔,宣称:祸首已除,皆是这奸商作恶。”
“既得了钱,又平息了民怨,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孟晓春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几不可闻,“掠之于民,逼死的人多了,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铤而走险,揭竿而起,那是要动摇国本的。”
“而掠之于商呢?”
“商人就是那夜壶,用的时候少不了,嫌臭了随时可以扔掉。”
“而且,抢了你,其他商人或许会兔死狐悲片刻,但更多的怕是暗自庆幸。”
“少了个竞争对手,正好吞了你的市场。”
“商人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
“你几时听说过,有商人因为同行被抄家灭门就联合起来造反的?”
“将军造反,有千军万马。”
“农人造反,能一呼百应。”
“豪强造反,有宗族仆役。”
“而我们商人造反……”孟晓春指了指自己店里忙碌的女工,又指指纪率土的裁缝伙计,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自嘲:“靠谁?靠他们吗?”
纪率土最近恶补了些史书,争辩道:“那唐末的黄巢,宋初的王小波,他们不也算是商人出身吗?”
孟晓春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黄巢家是贩私盐的,那行当与占山为王的土匪无异,手下养着大批亡命徒,是豪强,是匪。”
“王小波是茶商,自家有茶山庄园,养着众多佃农,本质是地主。”
“他们哪是我们这种安分守己、开门迎客的小商人?”
“按天幕的说法,他们该划入农,是地方豪强那一类,绝非单纯的商。”
纪率土听懂了,沉默了良久,脸上名为希望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说来,我唯有租地雇人,辛苦转型,才有可能从商变成农吗?”
孟晓春看着他,目光复杂,既同情又现实。
“也可能只是从待宰的肥羊,变成另一头更肥的羊。”
“正如纪兄刚才所说,农业靠天吃饭,旱涝虫灾,都可能血本无归。”
“而且这还不是最大的风险。”
愣了愣,纪率土问道:“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纪兄,你若只是小打小闹,或许无人理会。”
“一旦你真做大了,树大招风,就得时刻提防着会不会被哪家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瞧上。”
“回家扯着他祖父、爹娘的衣袖撒娇:爹爹、祖父,我看上那家铺子了,我想要。”
纪率土闻言,先是愕然张大了嘴,随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肩膀垮了下来,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