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6章

熏风吹过朱雀大街,卷起地上的纸钱,打着旋儿飘向天际。许多人原以为,大半年的时光早已磨平了吴岭离去的刺痛,可当灵车碾过黄土路,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扎进心里,才惊觉所有的“接受”不过是自欺,唯有放声痛哭才能喘过气来。

究竟哭的是吴岭,还是在哭自己蹉跎半生却壮志未酬的无奈,亦或是对未来前途的迷茫,没了这位主心骨,往后的日子该往哪走……

朱雀大街两旁,百姓们早早就跪满了。

有的人将将粗瓷碗里的三炷香举过头顶,烟气袅袅缠上灵车,像是想替他们再牵一牵吴岭的衣角。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一手按着孩子的头让他磕头,一手往空中撒纸钱,那些黄澄澄的纸片被风一卷,漫天飞舞,倒像一群白蝴蝶追着灵车飞,飞着飞着,落在黄土路上,落在路人的肩头,也落在那些来不及擦的泪痕上。

“烈王一路走好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哭送声便汇成了河,顺着街面流淌。

人间来一趟,总会留下痕迹。做过的事,无论好坏,总会有人记得。

出了城门,送葬的官员们陆续上了车马,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哭声。

唯有挽郎们还一步不落地跟着灵车,素白的衣袍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热烘烘的。

柳恪走在队伍里,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脚踝又酸又胀。他平日里最怕疾跑,此刻却觉得,这种踩着挽歌拍子的缓慢行走,比跑十里路还磨人。腰要挺得笔直,步子要匀,连呼吸都得压着,生怕乱了队伍的节奏。

他瞥了眼身旁的其他挽郎,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依旧挺直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