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养女
那位秘书和那支千人精锐……
连信号都没能传回来,就在瞬间被涌出的、由无数痛苦灵魂扭曲而成的‘哀嚎之尘’彻底吞噬、同化。”
主教的眼神锐利如刀,刺向卡梅琳:“这还不是结束。因为救援行动的延迟和精锐部队的覆灭,防线出现了巨大缺口。
‘织亡者’及其衍生的高等尘魔潮冲破了封锁。
灰化污染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卡地琉斯为中心,向周边三个大区疯狂蔓延。
为了扑灭这场因‘仁慈’而点燃的滔天大火,我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的声音冰冷地报出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最终统计,确认死亡人数……两百三十万以上。
失踪人口……超过十万。
所谓的‘失踪’,卡梅琳,你应该清楚,在灰化的侵蚀下,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肉体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缓慢地分解、扭曲、异化。
意识在无尽的恐惧中沉沦、尖叫,这个过程可能持续数日、数周,甚至……很多个月。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绿眸紧紧锁住秘书苍白的面容:“死亡,有时候,是必要的牺牲,是最后的仁慈。
瞬间的气化,远比长久的折磨,更快更仁慈。
如果让我选择——拯救一个人的同时,不仅可能让执行者陷入必死之地。
更可能导致数百万、数千万无辜者因此陷入灭顶之灾……
我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他送往天堂。至少在那里,没有灰化侵蚀的痛苦,只有永恒的宁静。
这避免了……更多、更漫长、更残酷的死亡。”
他话语中的重量,几乎让卡梅琳站立不稳。
看着秘书眼中剧烈翻腾的挣扎、痛苦和一丝恐惧,主教眼中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丝。
语气也放缓了些许:“为了人类的存续,这是必要的抉择。
我知道,每一次按下那个按钮,每一次传递这样的命令,对你而言都是巨大的痛苦。
这份罪孽的重量,这份必须背负的‘恶’,本不该由你来分担太多。”
他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里,夜幕已完全降临。
炼金圣堂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海洋,上方则是璀璨得令人心碎的星河。
圣堂外围的炼金符文在夜色中流淌着柔和的微光,维持着这片悬浮于尘世之上的孤岛。“灰化,”主教的声音如同叹息,“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不仅吞噬生命,更在侵蚀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每一次处理不及时,被污染的土地就会彻底失去生机,成为新的‘死域’。
十二大洲……人类曾经的家园,如今已有两个大洲彻底沦为无法踏足的绝境。
卡梅琳,我们的生存空间……正在被一点点压缩、蚕食。
为了剩下的人类能活下去,为了文明的灯火不至熄灭,我们……别无选择。”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卡梅琳身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长辈的温和审视:
“我是行走于尘世的‘必要之恶’,是必须背负所有诅咒与唾骂的地狱代行者。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选择。
而你……卡梅琳,你不是。
你只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姑娘,正直、善良,拥有s级猎尘者漫长的寿命潜力。
拥有最少两百年的时光,对你而言,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在前方。
你还只是个……年轻的孩子。”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解除枷锁的意味,“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带来的痛苦和煎熬,已经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极限……你可以选择辞职。
离开炼金圣堂,离开这艘漂浮的方舟,去后方。
去那些暂时还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属于你的生活。
我不会阻拦,也……不会责怪。”
说完,主教不再看卡梅琳的反应,拿起桌上特制的、镶嵌着微型炼金矩阵的电子笔,在那份关于卡梅迪斯市的“死亡协议”执行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屏幕,留下一个冰冷而优美的签名,仿佛一个优雅的休止符,终结了那座城市最后残存的所有生机。
他放下笔,陷入了沉默,只是那沉默中,似乎有比海洋更深邃的东西在涌动。
批阅生死,对他而言已是日常。
只是每一次落笔,总会不可避免地,将他拉回那早已被时光尘封、却依旧鲜血淋漓的过往。
年轻时,谁不曾热血沸腾,谁不曾任性妄为?
为了逝去的爱人,他何尝不是一怒之下血洗了整个腐朽堕落的家族,让背叛者与仇敌的鲜血染红了古老的城堡?
为了接过这“救世”的重担,他又何尝不是在一次次冰冷的抉择中,亲手将无数可能获救的生命推向深渊。
让自己的双手沾满凡人的鲜血与绝望?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个天生的疯子?
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被责任、被这该死的末世,硬生生逼成的后天的癫子。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一片静谧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座小小的、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才是他真正渴望的归宿。
在世界恢复平静之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只想拖着这具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走到她的身边,靠着那块冰冷的石头,在鸟语花香中,在回忆的温暖里。
默默地、彻底地老去、腐朽,化为尘土,与她相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端坐在这象征权力与责任的冰冷王座上。
扮演着黄金铸就的“恶人”,日复一日地签署着毁灭的命令。
他早已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就在心底最深处:
“无论后世是赞美我的功绩,还是唾弃我的手段,
只要这‘必要之恶’仍有人继承、践行,
便证明我所行之路,确曾将人类之烛火延续。
我,无悔。
我是必然的担罪者,是宿命的‘恶’之化身。
当你们的祖先因我的抉择得以幸存、繁衍,
请静思:
我,真的对了吗?
我,又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