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2章

四周投来的目光是好奇的、探询的,也带着点北境人特有的爽利。 一个叫阿桂的岭南妇人被安排在中间一排。她粗糙的手指搭上那冰冷的铁家伙,手心立刻沁出一层薄汗。旁边坐着个北境妇人,圆脸盘,看着利索,叫刘婶。刘婶瞥了一眼阿桂僵硬的姿势,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正缝着的一片青布推了推,露出底下绷紧的布料和那上下跳动的针尖。

“看这,”刘婶声音不高,盖过机器声,“手放这儿,按住布边。”她粗糙但灵活的手指点了点铁家伙上一个凹陷的位置。阿桂慌忙照做,手指死死压下去,指节都发了白。

“轻点!布要按平,不是掐死它。”刘婶失笑,伸手把阿桂僵硬的手指掰开些,又示范了一次,“这样,用指肚压着,带着它往前走。”她右手推拉木头把手,那针便“咔哒咔哒”地跑起来,留下一行笔直的线。阿桂屏住呼吸,学着她的样子,右手试探地推了一下把手。

“咔!”机器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响,针猛地戳在布料上,不动了。线也绞成一团乱麻。

阿桂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燎了,猛地缩回手,仿佛那铁家伙会咬人。她低着头,肩膀缩起来,等着预料中的呵斥。在岭南,弄坏了东西,哪怕是根针,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嗐,常事儿!”刘婶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火气,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爽快。她利落地停了旁边自己的机器,探身过来,“别慌,缠线了而已。”

她手指灵巧地拨弄几下,挑开乱麻似的线头,又抠开一个卡口,把卡住的针头弄松。“新上手都这样,我当初头一天,绷断了三根针呢!”

她说着,从自己台面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小卷同样的线,手脚麻利地给阿桂的机器重新穿好线,把布重新绷平整。“再来!推慢点,手跟着走。”

阿桂的心还在怦怦跳,但那股悬在头顶的寒意消散了。她吸了口气,再次伸手,推拉把手。“咔哒…咔哒…”声音虽然慢,但总算连贯起来。

针尖听话地在布上跑,留下歪歪扭扭、但总算成行的针脚。她偷偷抬眼,刘婶已经坐回自己位置,重新推拉起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

另一边,几个年轻些的岭南妇人被带到了工坊另一角。这里安静些,没有机器的轰鸣。一张张宽大的木桌边,坐着些低头忙碌的妇人。

桌上铺着干净的粗布,散落着许多阿桂她们从未见过的小东西:一片片薄薄的、弯弯的、亮晶晶的东西,像小小的贝壳,颜色有红有粉,有金有银;还有细小的钳子,弯嘴的、尖头的;小镊子;小刷子;装着各色粉末的小瓷碟;一小瓶一小瓶晶莹剔透的粘稠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