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湵慕 作品

第689章 酒夜叙话 (第2页)

司马允顿了顿,目光变的深沉,凑近几分压低声音:“今儿我到周家山庄来,也觉出不对。往年何等热闹,如今却处处透着压抑,人也没了精气神。师兄,莫非这山庄是遭了官家的盘剥?”

说罢,司马允眉头微蹙,眼底的关切又深了几分,显然是真心挂虑着此处的境况。

钱满粮苦笑一声,缓缓道:“树大招风,这世道,周家山庄怎可能独善其身?周记一半的产业均已捐给了国库,剩下一半产业也是苟延残喘,不知能撑几日。”

司马允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酒液晃出几滴溅在桌面上:“捐给国库?分明是被那帮蛀虫巧取豪夺!师兄,你怎能忍下这口气?”

钱满粮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泛起一层疲惫的红色:“不忍又能如何?上周巡盐御史过境,张口就要三千两‘孝敬’,说是要给新修的黄河堤坝添块砖。我让账房盘点库房,连山庄里过冬的粮款凑上,才勉强凑出一半。”

“那厮竟也肯收?”司马允拍着桌子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桌角叮当作响。

“他带来的亲兵在山庄三里外扎营三日。”钱满粮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着:“我带着账册去县衙求助,结果……”

钱满粮顿了顿,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县太爷闭门不见,只让人传话,说周家山庄能保全家性命已是万幸。”

司马允突然想起进山庄时瞥见山庄院墙外那排新搭的草棚,里面挤着些面黄肌瘦的庄户,以为只当是遭了灾的流民,此刻才惊觉是庄里的佃户——想必是田产被充了“官田”,连安身的土坯房都没了。

“师兄。”司马允重新坐下,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无常索魂宫虽不比从前,但三百死士还是能调动的。夜半三更取那御史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

钱满粮却摇了头,伸手按住司马允的手背:“你当我没想过?可杀了一个,还会来十个百个。前日我去给城西王屠户送药——他儿子在驿站当差,只因给御史牵马慢了半步,被活活打断了腿。王屠户拉着我的手说,如今官逼民反的不只咱们一处,南边已有人举了义旗。”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司马允看着师兄鬓角的白发,忽然明白那些憔悴并非全因周家山庄的琐事,师兄是在等,等一个不必再忍的时机。

“花溪的安胎药里,我让药房多加了些黄芪。”司马允忽然换了话题,往钱满粮碗里夹了块温热的豆腐:“回头让媚师姐也补补,你俩都耗不起。”

钱满粮失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些:“就你机灵。”

酒坛见了底,司马允抱着酒坛往碗里倒最后几滴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花溪和商夙让我带了些漳山的野蜂蜜,据说女人吃着好,明日让小厮给媚师姐送去。”

“替我谢过花溪和商夙。”钱满粮起身推开窗,月光淌进屋里,照亮钱满粮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光:“今夜且安睡,明日的事,明日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