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脆弱的恋人
方临珊是被一阵微弱的颤动惊醒的,脸颊还贴在病床边缘的被单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阵不规律的轻颤从被子下传来,像是蝴蝶微微抖动的翅膀。
她猛的直起身子,额前的碎发因为静电而黏在脸颊上,在昏暗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凌乱。
男人的脸在夜灯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苍白。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方临珊伸手想要擦去那些汗水,却在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僵住了——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阿哲?”她轻声呼唤,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没有回应,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于是她又凑近了些,才发现这个男人眼角有泪正在滑落。
见状,小姐姐心脏猛的揪紧了:“阿哲,你哪里不舒服吗?”边说着,边俯身检查他的伤口。
绷带依然洁白,没有渗血的迹象。但他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嘴唇微微的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方临珊一看,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发丝垂落在他的颈侧。
她闻到了消毒水掩盖下那股熟悉的气息,混合着药物的苦涩。
“临珊......我怕......”
这句呓语轻得像一片雪花飘落,却重重地砸在方临珊心上:“我在,我在这里。”
她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阿哲,做噩梦了是吗?”
男人的睫毛剧烈颤动,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他的嘴唇继续蠕动着,方临珊不得不再次贴近。
“临珊对不起,我做不了好人了。”恋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小妞儿不仔细听,都听不太清楚。
“没事,有我呢,阿哲有我呢......”她说着,轻轻捧上他的脸,拇指擦去他不断涌出的泪水:“我会在你身边,绝不离开。”
话一出来,陈明哲缓缓的撩起了眼皮,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他的瞳孔在昏暗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漆黑,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方临珊看见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头。
“临珊,”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闻言,方临珊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不正常的颤抖。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却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完。
这个曾经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张浸湿的薄纸。
“你知道吗......那天我杀了很多人。”陈明哲的视线穿过她,看向某个遥远的时空:“还下着很大的雨......血把雨水都给染红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我也不想杀人的.......我好怕,真的怕。”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雨夜:“他们拿着很锋利的刀,杀了老师和校长.......村长也死了,我真的很怕。”
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方临珊急忙按下静音键,却看见陈明哲的右手死死攥住了被单,指节泛白。
“但是,我想活着呀,所以,我就把他们的刀抢过来,拼命砍,拼命刺.......”
说到这儿,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监护仪再次发出尖锐的警报。
方临珊急忙扶住他的肩膀:“阿哲,都过去了,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想了,不说了,好不好。”
“我以为他会杀了我,那时,我就站在尸体堆上,可他居然望着我笑了。”
听至此,小姐姐再也忍不住了,慢慢的抱起了他的上身。任他半躺着在自己怀里发抖,像是回到了那个站在尸体堆上的少年。
“不是你的错。”她哽咽着说道,双臂紧紧搂住他发抖的身体:“你只是为了活着.......只是想活着。”
陈明哲却在她怀中摇头,声音支离破碎:“你知道吗?当知道你是卧底的时候,我很生气,但我也松了一口气.......因.......因为我的临珊,不会和我一样,真的是个坏人.......”
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睫毛无力的颤动着,如同垂死的蝴蝶在做最后的挣扎。
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方临珊看见他瞳孔中的光一点点涣散,最终变成一片茫然的灰暗。
“阿哲!”她惊呼出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彻底瘫软下来。
手臂从她腰间滑落,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最终垂落在病床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脑袋也瞬间脱力,向后仰去,露出脆弱的喉结和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方临珊见状,急忙托住他的后脑,感受到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臂弯里。
此刻的他,呼吸变得轻浅而急促,整个人瘫软在她怀里,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她低眉看去,发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医生!医生!”她一边叫,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
天知道,他此刻的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任由她摆布。
以至于,当这里的医护人员冲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方临珊跪坐在病床上,怀中抱着完全失去意识的陈明哲。
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消瘦的身体,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而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安静的昏睡在她怀中,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最毫无防备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