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司隶诡局(五十八)
《新论》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著作,也不是什么妖言惑众的邪书。
这部书的内容主要就是反对迷信,提倡以人为本,认为朝代兴衰的关键在于礼法、人才、统治者,而不是什么天象、预兆、祖先庇佑。
简单的说,《新论》就是一本无神论的著作。
这部书的作者是沛国桓谭,出身正是大名鼎鼎的桓氏。
他写的这部书对于统治者来说是极其有用的,可惜他生错了年代,在东汉这个盛产小皇帝的年代,这么一部利于统治者却不利于世家的书,注定成为无数人抨击的对象。
事实也确实如此,桓谭差点就死在他的理念上,这部书虽然没有遭受公开禁止,却在暗中被世家销毁,存世的只有只言片语,也几乎没什么人抄录。
当下三人之中,两个都有千年家族传承,而田丰博学多才,亦不能确定冯才所收集的这些书简的真伪,不过田丰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你们可知王仲任其人?”
“当然知道。”李单闻言立即说,“尚书说的可是著有《论衡》的王充,王仲任吗?”
“对。听说王充极其欣赏桓谭的理念,曾对此书大为赞扬。”
“尚书的意思是冯才盗了王仲任的墓?不可能吧……”
“应该不是。王仲任已离世一二百年,这些书简看起来却并不老旧,至少不应该是从王仲任那里得来的。”
“那尚书的意思是?”
“王仲任应该抄阅过此书,听闻他又是会稽人。”
“哈……属下明白了。”李单闻言,苦笑摇头。
世家之间的那点事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了利益,仇人都能变成姻亲,何况是抄阅一些不为世人所容的书籍呢?
你说巧不巧呢?
工部尚书虞翻,也是会稽人……
“可是尚书,这做不得证据。”李单整理好表情,严肃道,“想要扳倒那位,我等需要如山的铁证。”
“我知道……”田丰无力叹息一声。
明明虞翻已经近在咫尺了,周身却依旧笼罩着一层迷雾,朦胧的让人难以看清。
“继续查吧,不要放过任何线索。”田丰走回案前,似是想到什么,叮嘱道,“本官要的是证据,但绝不能是编造的证据。”
“喏。”众人答应一声,各自返回岗位继续忙碌。
令狐毫也走了回去,清点起冯才的家资。
如果不算那一叠地契,有冯氏做为依靠的冯才算不上十分有钱,珠宝字画的品质在令狐毫看来都相当一般,大多都是日常所需,并非名贵收藏,看来看去早已他早已没了什么兴趣。
人性都是贪婪的,任何人都走不出这条定律,只是追求的东西各有不同。
百无聊赖的令狐毫左思右想,忽然心一横,下定决心走向了那几口装着书籍的箱子,随意打开一箱开始翻阅起来。
往来的士卒都以为他在打发时间,没人在意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人讨好般将书籍特意摆放在他附近,方便他阅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看完一卷后准备去拿另一卷时,忽听得身边有人说道:“再等等,本官还差几句。”
令狐毫闻言猛然惊醒,转头一看,却见田丰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示意他将书简打开。
此时令狐毫哪还有心思看书?赶忙赔罪道:“田尚书,末将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无所事事,先来看上两眼。尚书放心,末将绝不外传,也绝不会将其默录下来。”
这番话令狐毫说得心惊胆战,谁知田丰却笑道:“令狐统领不必如此。唉,这么多年在外驻军,多年没有回到邺城,也是辛苦统领了。”
“不辛苦,不辛苦……”
“统领不知,如今邺城与以往早已大不一样了。殿下主张百姓读书习字,并将东观所得书籍全部存入太学院,百姓每月都有机会前去抄录自已喜爱之书,学识已不再是遥不可及。”
“当……当真如此?”令狐毫感到难以置信,不明白王弋为什么会愿意让所有人都能读书。
田丰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王弋与释经权之间惨烈的厮杀,而是指着周围几个箱子问:“这些都是冯才收集的书籍吗?”
“是。”
“都有些什么?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线索……嗯?这是什么?”田丰指着一口打开的箱子询问令狐毫。
令狐毫看去,发现那口箱子之中存放的并不是书简,而是一本本纸质书册。
纸这种东西在王弋大力推广之后只在他的治下非常流行,不过大多还是用在公文和学习之上,就连王弋自已在很多方面都在使用竹简和绢布,能让冯才记录在书册上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