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白 作品

第 172 章 )(第2页)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等结束之后,洛婉清和谢恒一起回到房间百子帐中。

谢恒完整按照婚仪,给她写了却扇诗,帮她取下扇子,然后领着她一起坐下。

先是共食一牲,而后侍从去一葫芦,将葫芦剖开,用线连在两端,满上清酒,合卺共饮。

最后两人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绳挽结在一起后,放入一个盒子之中。

等一切做完,谢恒抬眸看她,认真道:“夫人,如今便算礼成了。”

洛婉清点点头,没有多说,谢恒笑了笑,站起身道:“那我先出去等你,你换好衣衫,我带去你见宾客。”

洛婉清应声,谢恒想了想,突然道:“清清,今日能够礼成,我很高兴。”

洛婉清没听明白,疑惑抬头,就见谢恒已经往外走去:“穿件轻便的礼服吧,见客而已,不必太过繁重。”

说着,侍从便关上门,给她送上衣物。

原本没有做好却扇后再见宾客的准备,但好在谢恒给她准备了许多婚后衣物,倒刚好找出一件合适得体的来。

她换着衣服时,突然听见外面异响,洛婉清抬手让人下去,对镜子整理自己手上千机,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隔窗响起:“小姐今日的婚服,倒是格外隆重漂亮,不知谢司主是把谁的衣服,转赠了小姐?”

洛婉清没有理会他阴阳怪气,只道:“说重点。”

“我的人已经放在大堂宾客中,你得手之后,他们会拦住追兵,我在船边等你。”

李归玉低声叮嘱,洛婉清应声,心里却是在思考,大堂中全是达官贵族,普通的宾客都在外院,谁是他的人?

李归玉听洛婉清漫不经心回应,却没离开,他就静静站在窗口,洛婉清见他不走,好奇道:“怎么还不走?”

“就是突然想起旧事。”

洛婉清一顿,李归玉轻声道:“那年小姐被伯父禁足,想逃出游玩,我同小姐约好码头,小姐却走错了路。小姐,”李归玉语气中带了警告,“这次别走错了。”

“滚。”洛婉清随手抓了一只发簪飞掷而出。

李归玉轻笑一声,终于离开。

等他走后,洛婉清打开窗户,将放在窗前的发簪取回,放入匣中。

一切准备就绪,她这才跟着众人出门,宴席已经开始,花厅中聚集的都是与李宗熟识的高官。

洛婉清走进房间,先给李宗见礼,李宗拜拜手道:“今日不必跪朕,你既然嫁给了恒儿,日后与恒儿一家,就跟着恒儿唤长辈吧。这里大家都多少有姻亲,恒儿,带她去给你郑伯伯奉茶道歉吧。”

谢恒闻言,便吩咐下去:“端茶来。”

侍女端着茶上前,洛婉清跟随谢恒来到郑平生面前,旁边人给洛婉清放了蒲团,洛婉清垂下眼眸,忍住现下就动手的情绪,跪在郑平生面前。

郑平生见状,眼里有了笑意,慢慢悠悠敲打道:“洛姑娘,你我之间过去有些误会,洛姑娘一意孤行,才致今日。好在洛姑娘迷途知返,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做什么,日后攀附着谢司主,好好过日子,你爹泉下有知,”郑平生笑起来,“想必也欣慰。”

喝茶吧。”

谢恒打断郑平生,伸手去端茶。

洛婉清见状,忙一把拉住谢恒袖子,刻意压着语速道:“公子,我来吧。”

听到这话,谢恒转眸看她,却是不动。

所有人都盯着洛婉清,直觉不对。

宋惜朝用折扇敲着手心,笑着提醒:“谢夫人,该换称呼了。”

这话打破僵局,众人哄笑起来,洛婉清闻言面上微赫,低声道:“夫君,我既道歉,当有诚意,我来为郑大人奉茶。”

说着,洛婉清直起身来,从茶托里取过茶碗。

在她取过茶碗瞬间,便将指尖浸入半寸,随后立刻收起。

这动作很快,但一旁一直盯着她的郑璧奎却看得清晰。

他轻咳了一声,郑平生看了他一眼,便知结果。

他们早已商议好,咳嗽一声是有毒,不咳嗽便是无毒。

知道洛婉清是下毒,郑璧奎王清风等人都放松不少,洛婉清端过茶碗,递到高处,垂下眼眸:“请郑大人喝茶。”

“好,你既然诚心道歉,我就喝一口吧。”

郑平生嘲讽一笑,从洛婉清手中接茶,洛婉清抬眸看向郑平生,旁边郑璧奎和王清风都笑着盯着她。

郑平生用袖子遮挡着,假装喝下茶水,将血包含入口中。

而后他将茶碗放在一边,正要开口说话,他脸色骤变,抬手捂住胸口,一口血朝着洛婉清喷了出来!

也就是他喷血刹那,洛婉清手并如刀,猛地起身捅向他的身体!

她动作太快,郑璧奎目眦欲裂,和王清风一前一后同时出手,夹击向洛婉清。

洛婉清躲一人尚可,当两人同时出手,她根本碰不到郑平生。

只是她不躲不避,仍旧直扑往上,在郑璧奎即将触碰洛婉清瞬间,不知何处来的一只冷箭突袭而来,逼得郑璧奎急急一躲,谢恒抬手一掌击开王清风。

片刻阻滞,洛婉清手便彻底贯穿郑平生胸口,这一次血花真的喷溅在洛婉清脸上,杨淳趁机从她身后急袭而上,大喝出声:“逆贼大胆!”

听到这声大喝,洛婉清便知杨淳是打算杀她,她内力爆开抽手转身,准备硬接下这一掌,然而在她转身瞬间,只觉谢恒广袖一展,绣着游龙戏凤的喜服挡在她眼前,他猛地抬手接下杨淳一掌,同时大呼出声:“陛下!”

杨淳闻言急急回头,便见刺客已经冲向李宗,好在朱雀玄山等人似乎是早有准备,早已扑在李宗身前拦住刺客。

李宗落入险境,此刻杨淳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折回李宗身侧,洛婉清得了机会,从袖中拔刀直砍向郑璧奎,高呼出声:“奉陛下之命,诛逆臣,灭郑氏!今日在场郑氏之人,杀无赦!”

听到这话,郑璧奎眼中露出惊慌,李宗惊怒抬头:“洛婉清你放肆!”

音落刹那,爆炸声从花园外骤然传开,地面地动山摇,十几个黑衣人一跃而入,郑璧奎趁机躲过洛婉清刀锋,就地一滚出去,随即冲向后山,大呼出声:“跑!郑家人都跑!”

洛婉清哪里依,跟着紧追而上。

场面彻底乱成一片,谁也搞不清到底是谁的人。

谢恒从人群中走到李宗身边,护着李宗道:“陛下,先去安全的地方。”

李宗没有理会,只看见洛婉清追着郑璧奎逃出去,大喝出声:“抓住她!”

杨淳谢恒左右护着他往外,在一波又一波火药爆炸之声中,李宗急喝道:“抓住她,杀了洛婉清!抓住

她!”

谢恒没有应声,

杨淳满脸着急:“陛下,您贵体重要,先离开这里啊陛下!”

“必须杀了她,必须把她交给郑家给个说法。”

李宗被他们护送出来,整个人陷入一种有些偏执之中,一面走一面道:“恒儿你快去把今日宴席上郑家人都找到,别让他们跑出去也别让他们出事情……一定要杀了洛婉清……”

说着,李宗盯着谢恒,认真道:“去杀了她。”

三人已经走到安全地区,爆炸声也停了下来,李宗看着谢恒的眼睛,提醒道:“她不死,她是你夫人,你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话出来,在场人却都清楚,相比谢恒,在洛婉清说出“奉陛下之命”那一刻开始,李宗才是永远的嫌疑人。

可谢恒却没反驳,只朗声道:“玄山,封住监察司,谁都不许走。青崖,”说着,谢恒转身往外,“取大弓来。”

******

洛婉清追着郑璧奎一路冲出院外,郑璧奎的人马见他遇险立刻冲出,只是他们刚扑过来,方圆等人就拔刀扑了过去,大喊出声:“来人,抓刺客!”

白虎司的人将郑璧奎的人拦住,监察司开始封锁所有去路,郑璧奎抬眸一看,迅速锁定去路,直奔后山。

他为人虽然莽撞,但是常年待在军中,论武艺和逃生,却是顶尖。

他急奔入山,但监察司的后山,洛婉清比他熟悉的多,见他入林,洛婉清从旁边小道绕路,绕到郑璧奎前方,从林中猛地扑出,刀刃直划他脖颈。

郑璧奎反应极快,一把握住洛婉清手腕,借着体重优势顺着她冲力一摔,两人瞬间滚倒在地,郑璧奎骑到洛婉清身上,握刀朝着她的脸就刺下去,洛婉清不多不避,挥刀急上砍向他脑袋,终究是郑璧奎退步,匕首一收挡住刀刃,洛婉清趁机一拳猛地砸到郑璧奎腹部!

郑璧奎受力飞开,洛婉清一跃而起,挥刀就朝着郑璧奎全力以赴砍去!

刀刀携风带雨,雷霆万钧。

郑璧奎勉力阻挡着,喘息着道:“你如今已经嫁给谢恒,何必自寻死路?”

“死路?”

洛婉清嘲讽一笑,郑璧奎将她猛地一脚踹飞,她挽住树干回身砸到郑璧奎脑袋上,冷笑道:“你以为我走的是死路?”

“你杀了我爹,今日再杀了我,你不会有好结果。”

两人刀锋撞在一起,双方实力相当,洛婉清感觉虎口都震出血来。

“陛下会保我。”洛婉清盯着他,眼里满是得意,“你以为一个谢夫人,便能把我招安吗?”

“他只是拿你当借口!”郑璧奎闻言大怒,压着她的刀锋道,“等我们完了,你就是替罪羊,你要为他滥用兵伐引起祸端背罪,到时候,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没用的人才千刀万剐,”洛婉清笑起来,“可陛下许诺,会让我成为监察司司主。”

听到这话,郑璧奎一愣,洛婉清一刀一刀落下,她声音平静道:“陛下在乎的岂是郑氏,世家尾大不掉,陛下已经受够了。若我能为陛下横扫世家——”洛婉清说着,眼中绽出光芒,将郑璧奎猛地撞翻在地,随后疾冲而去,跪砸在他胸口。

肋骨寸寸碎裂,郑璧奎感觉到呼吸都在疼,他盯着洛婉清,听着她道:“陛下怎会舍得杀我?我一个出身寒门、位列宗师、受谢恒三皇子同时倾慕的女子,不比谢恒好用多了?”

“你……”郑璧奎震惊看着她,“你不是……不是谢恒的人……”

“谢恒是陛下的人,

而我,只属于利益。你以为我真的想为我爹报仇?我傻吗?报仇杀你们就行了,还要告状?”

洛婉清俯下身,笑着道:“都是陛下安排的,你们郑氏如今的名声,今日的结局,从刚一开始,陛下想要司州起——就注定了。”

郑璧奎急促呼吸着,洛婉清继续道:“知道今天挡你的暗箭是哪里的吗?是杨淳。”

是了,谢恒当时他盯着没动手,在场只有杨淳有这样的能力。

“杨淳杀我,也不过就是做戏,若是今日你们死不完,还能有点转机,不然你以为,公子会为我向陛下的人动手吗?”

“为什么?”

郑璧奎终于反应过来,他抬起眼,不由得道:“我郑家给的还不够多吗?他还想要什么?”

“全部。”洛婉清平静道,“郑家的全部。没有一个君主,会忍受和欺骗和压迫,纸包不住火,过去你们做过什么,你清楚。”

听到这话,郑璧奎瞳孔急缩。

远处传来人声,洛婉清面色微变,随后立刻扬刀:“多余的,地狱去问吧。”

说罢,刀锋落下,郑璧奎眼神骤冷,抬手猛地一掌砸向洛婉清胸口,洛婉清急急回身一挡,却还是被震飞开去,呕出一口血来。

“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洛婉清仓皇抬眼,就见郑璧奎慢慢站起身来,擦了一把唇边的血,冷着声道:“今日没时间了,下次见你,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来人!”

洛婉清急喝,郑璧奎转身便走,洛婉清踉跄起身追上,只是郑璧奎去得极快,三两步便消失在林中。

洛婉清追了片刻,神色淡下来,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追兵。

郑璧奎以为这些人是来杀她的,但她却很清楚,拦郑家人的人,只是白虎司,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是她动手刺杀郑平生,不可能追到这里。

现下还能追杀过来的,只有李宗的人。

她伪装了一下去路,随后便足尖一点上树,从树上行走,一路奔向吊桥。

李归玉在河边等她,她不可能去自投罗网。

河边不能去,那唯一适合走的,就是山上吊桥,吊桥横跨两山,中间有百丈距离,就算是顶尖高手,也不可能无桥越过,她只要率先通过斩断吊桥,便可以断了追兵。

她忍着伤一路在林中,山月带着清冷的温柔,远处监察司灯火通明,她一个人行在夜色中,突然想起,上一次这样行路,还是在紫云山上。

那时候崔恒一路跟着她,看着她一往无前。

那时候她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她身后始终有人。

可这一次没有了。

这是一条她独行的路,她不能让谢恒跟着过来。

崔恒护着她走了这一路,她愿将所有的温柔,倾数回馈于他的余生。

马上要到终点,等逃出去,她就可以等事态发展。

如今她已经走出第一步,只要郑璧奎造反的理由与谢恒无关,他就只是被牵连进来、替李宗出兵的将领,一切罪责,都怪不到他头上。

之后下一步……下一步……

洛婉清冲出密林,老远看见山崖。

两山之间,纵膈百余丈,山崖之下,是喝水磅礴之声。

月光洒落在平坦山崖,对面山崖崖壁,悬着被人砍断的吊桥,吊桥原本入口位置,立着一个似乎早已静候许久的人。

吊桥断了。

洛婉清骤然

止步,死死盯着站在崖边的李归玉。

他似乎早有预料,看着洛婉清眼神中带了些许失望。

“在这里见到小姐,我很难过。”

李归玉手扶在剑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这个距离你过不去,随我下山,我们回去吧。”

洛婉清没有说话,她抬头看向悬在崖边的吊桥长度,暗暗估算着自己的实力。

差三丈。

以她的极限,她差至少三丈,而对于习武之人,轻功的极限,越往后,每一寸都是突破。

如果有外力相助,或许还有可能,可是这空荡荡的山崖,哪里来的外力?

可后面是李宗的追兵,不,李归玉根本不会让她等到李宗的追兵。

让李归玉生擒,或是从死路中博一条生路……

洛婉清看向对面吊桥,计算着可能。

她直接跃过去不可能,但她如果能在坠落时再往前,抓住吊桥爬上去,倒是可行。

可这就是搏命。

洛婉清轻轻呼吸着,盯着远处吊桥,肌肉绷紧,开始思考跃过的可能。

李归玉看着她的神色,便知她的打算,眼神难过中带了茫然:“我不明白,为何你执着要走?”

“不明白不必明白。”

“小姐,这世间你只有我,”李归玉神色慢慢坚定下来,带着执着和引诱道,“我也只剩你。人间地狱,何不停留,与我常伴?”

“这只是你的地狱,”洛婉清抬起眼眸,确定好方位,猛地朝着李归玉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要在最接近吊桥的位置跃过去,而那就是李归玉的位置。

李归玉必会拦她,只有一刀之机!

她冲得飞快,全身蓄力于刀,人到身前时,她刀锋朝着李归玉猛地劈去,大喝出声:“却是我的人间!”

李归玉神色不动,单手拔剑,在她来到身前时,整个人旋身横剑拦她。

她刚受郑璧奎一掌,这磅礴一剑,她接不了,接不住。

可她除了接剑别无选择,后面是追兵,旁侧是李归玉,她除了这座山崖,无处可去。

刀锋冲向剑刃,结果顷刻即晓,然而也就是那刹那,一声急啸从林中疾驰而来,一只超出寻常箭矢几倍大的巨箭猛地穿过两人中间。

巨箭身后带着百余丈麻绳,洛婉清看见麻绳瞬间,心跳骤然加速,她听见它砰跃如鼓,她甚至不需要回头,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巨箭在瞬间冲过山崖,撞入对面大树,洛婉清几乎是在同时一跃而起,踩住麻绳便飞身而去。

李归玉下意识要动,直觉却让他猛地往旁边一滚,一根箭矢将将从他原来的位置飞射而过,李归玉震惊抬头,便见谢恒手持巨弓,立在不远处。

这是常用于攻城攀墙的巨弓,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拉开,可以带着绳子固定在城墙。

此刻他将弓立在地面,仿佛拨弄箜篌一般拉开弓弦,冷静盯着李归玉,像是盯着一只猎物,冷声道:“别动。”

说着,他放开一根手指,周边响起弓弦之声,李归玉心上发紧。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大弓,以谢恒的能力,他只要稍稍分神,必死于箭下。

两人静静对峙,谢恒率先开口:“敢回头,你必死。”

说话间,洛婉清已经斩断麻绳,冲过挂着箭矢的大树,一跃扯下挂在箭上的红布,朝着林中一路急奔。

她听着河水奔涌之声,感觉春夜清风拂过面颊,她忍不住回头,就见谢恒在对面山崖,持弓静立。

山风吹得他广袖猎猎,红衣招摇,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箭矢的方向始终指在她的路径之上,他明明没有跟着她,她却始终觉得,他就在她身侧。

从未有过的心安涌在心头,她不敢多看,转头疾冲。

等彻底跑出危险区域,确认再找她极为困难后,她才喘息着靠在一颗树上,打开谢恒留给她的布条。

上面写着谢恒的字,简简单单:

“山门夜敞,早日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宗:“快去,把你老婆杀了。”

谢恒:“取重弓来。”

李宗:“好耶,要用这么大的弓射她!这次她死定了。恒儿你办事我放心,杀个干净。”

谢恒:“嗯,杀个干净。”

杨淳:“陛下,少说几句,圣体重要,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