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迎洛氏入皇陵(第2页)
谢恒的马车可以直入皇城,因此一直行到内宫门前,马车才停下来。
洛婉清上前替谢恒开了车门,朱雀备上脚踏,洛婉清先一步下车,随后站在一旁,抬起手来,迎着谢恒下车。
谢恒的手轻轻搭在她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借着她的力走下马车。
周边王公贵族莫不如此,可洛婉清却觉得一道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洛婉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李归玉正盯着她的方向,直到谢恒下了马车收手,李归玉才收起目光,领着紫棠青竹一起进了内宫。
谢恒也明显察觉,但也没有出声,只等朱雀收好脚凳,便领着两人一起进去。
内宫不允许携带兵器,在门口便将所有兵器收缴,等检查过后,三人便由宫女引领,一起走向内殿。
内殿此时尚未开宴,周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见到谢恒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却也不敢上前。
谢恒领着洛婉清朱雀,由宫女带到皇帝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上,他坐下之后,洛婉清和朱雀便跟着跪坐在后方。
三人孤零零坐在高处,下方臣子聚在一起说话,李归玉的位置在大厅第一排,但终究和谢恒不是一个台阶。他似是和众人都很熟悉,迎来送往,不停与人攀谈。
洛婉清远远观察着,谢恒回头看她一眼,没有出声,没一会儿,殿内人越来越多,与谢恒熟悉的官员也逐一入场,开始上前给谢恒敬酒。
众人一面敬酒,一面都下意识看向洛婉清,大家都明白谢恒带洛婉清来是为了什么,有些机敏的官员,甚至还开始给洛婉清敬酒,虽然没有多说,但恭维之意已表。
洛婉清喝了一巡,脸上有些发红,谢恒瞟她一眼,便出声道:“惜娘,你年纪尚小,头一次入宫,去花园看看吧。”
洛婉清知道是谢恒给她解围,点了点头,便趁机逃了出来。
她出门时,刚好看见张逸然进去,看见洛婉清,张逸然也是一愣,洛婉清朝他挤眉弄眼,想要劝他晚些进去,现在里面人都在敬酒,他进去,怕是几轮就倒下了。
可张逸然却看不明白,只灿然笑了笑,便点头进去。
洛婉清见他去的义无反顾,便知拦不住该死的鬼,便耸了耸肩,自己走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一出大殿,官员没了上司压制,更是放肆,她身边没了谢恒,众人便开
始打量她,
或是好奇,或是警惕,或是嫌恶……
她自进东都以来,便满是风雨,朝臣对她早就熟知。
洛婉清有些守不住这样的打量,便往暗处行去,内殿外不远便是水榭,初春寒凉,水榭旁人少,她干脆走到亭中,坐着吹冷风,只是吹了一会儿,便听一个声音响起来:“今日是黄酒,颇为燥热,但若放任冷风侵袭,极易受寒。”
洛婉清听着,动作一顿,随后她假装没有听见,起身往外。
李归玉提着灯,站在亭子入口,平静道:“如今小姐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说吗?”
洛婉清没有理会,李归玉轻声道:“我已与他们说好,若小姐愿意嫁给我,或是放弃追溯旧案,一切都可既往不咎。”
洛婉清听到这话,脚步停下,她冷眼回眸,不由得道:“你和谁说好?”
“郑平生,王神奉。”
李归玉报出名字,洛婉清不由得觉得奇怪:“我害死了郑璧月,她本是你未婚妻,你如今帮我,郑平生还能说他既往不咎?”
“他们更在意你能做什么。”
“那看来他们是怕我。”
洛婉清明白过来,随后有些疑惑:“可这与婚嫁又有何干系?”
“没有干系。只是于他们眼中,女子出嫁从夫,你嫁给我,就不可能待在监察司,日后困于后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着,李归玉解释,“你主动放弃,或者无能为力,于他们而言都一样。”
可仅凭这些,还做不到让郑平生放过她。
洛婉清想了想,随后好奇:“你同他们做了交易?”
“是。”
“什么交易?”
洛婉清下意识开口,随后便意识到她不该问。
她问得太深,李归玉答她,不再是闲聊出于利益,她不想承情,立刻道:“不必回了,我自己查。”
说着她便想走,李归玉捏紧手中灯柄,有些艰涩道:“我的情谊,令小姐如此厌恶吗?”
洛婉清停住脚步,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李归玉,我不利用感情,我与你之间只剩家仇和崔恒的命,没有其他。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也不必手下留情。江少言和洛婉清死在江南,那就让他们离开。”
“可你活着。”
李归玉竭力控制着呼吸:“你活着,我怎么可能当他们死了?”
“你杀了我爹,害了我家人,害死了崔恒。我爹杀了你师父,”洛婉清回头看他,“何必强求?”
“我放不了手只能强求。”
李归玉明显不愿多言,最终转过头道:“若小姐不愿意嫁我,那就放弃追溯旧案。”
“我若不放弃呢?”
李归玉没有出声,他想了片刻,轻笑了一声:“你会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洛婉清看着他背影,不由得有些不安。
眼看着内殿人越来越多,她算着时间,也觉得该回去,便思索着李归玉的话,大步往内殿进去。
等回到内殿,她跪坐在谢恒身后,下意识抬头往李归玉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直在想他最后那句“你会的”。
他不是随便说话的人,他一定做了什么。
可他能做什么?
洛婉清思索着,视线便不由自主追着李归玉过去。
谢恒看她几眼,洛婉清都没察觉。
趁着朱雀出去取东西的时间,谢恒微微靠后,轻声道:“台下人多
,惜娘看人怕是不便,想看谁不如同我说一声,我邀他上来同坐,如何?”
洛婉清闻言转头,看着谢恒似是为她着想的眼神,终于缓过神来。
“公子,”洛婉清颇有些无奈,“弓弦绷得太紧易断,人看得太紧,易跑。”
谢恒闻言颔首,似是明白,点头道:“受教。”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李宗入殿的声音。
所有人如浪潮跪下,洛婉清也跟着谢恒跪下叩首,迎着李宗入殿。
李宗今日明显心情极好,步履轻盈,一路走到大殿上方坐下来,随后唤众人起身。
“今日元宵,正逢佳节,朕许久未曾与众卿共饮,特邀诸位前来,大家只当家宴,切勿拘束。”
众人谢恩,李宗又在上方说了些热场的场面话,便正式开席。
一时间丝竹管乐,整个大殿热闹非凡。
李宗拿了酒杯,转头看向谢恒,笑着道:“恒儿今年又长一岁了,来,朕敬你。”
这话比亲儿子都亲,洛婉清不由得看了谢恒一眼。
谢恒却是满不在乎模样,颔首道:“谢陛下记挂。”
李宗在上方,就同谢恒王神奉郑平生谢广成等一干高官聊天说话,说话间,大殿突然暗了下来。
众人一瞬惊慌,随后便见舞台上灯光忽亮,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青年跪在烛火中间,随后琴声响起,青年缓慢起身。
众人慢慢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表演,李宗面露好奇,点头道:“有点意思。”
谢恒紧皱眉头,洛婉清看着台上身影,也觉不安。
青年在上方缓慢起舞,他动作干净利落,或喜或悲,洛婉清听了没片刻,便意识到这首琴曲,是《思亲操》。
而台上之人的舞,也正是配合这首曲子的故事。
这首曲子,歌颂的乃舜的孝道。
舜生于卑微之境,父盲母逝,继母不慈,弟弟象桀骜顽劣。然而他却始终对家人极为友善,在家人试图杀害他时,他逃避不争,在家人落难时,他又立刻及时相助。
演奏者琴艺高朝,而台上独舞之人,随技艺普通,但情真意切,等最后他乖顺跪伏在地,琴声渐小,整个大堂烛火才彻底亮起来。
李宗静静看着台上不言,众人对视一眼,随即场上突然有人激烈鼓掌,掌声便如雷鸣响起。
众人谁都看得出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献舞。
舜乃孝子,同时,亦乃天子。
此刻在这里向李宗献舞之人,绝非普通人。
只是所有人都猜不透,面具之下,到底是哪位皇子。
洛婉清盯着台上,心跳得有些快,李宗端了茶杯,喝了口茶,慢慢道:“舜生来品性高贵,为兄不争,为子大孝,我若能有这样一个儿子,自当大喜。”
说着,李宗抬眸看向台上:“不知献舞何人啊?”
听到这话,台上青年慢慢抬头,取下面上面具。
一张俊美温和的脸慢慢出现在众人眼中,谢恒低头喝茶,洛婉清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李宗看着台上人似笑非笑:“归玉,今日为何献舞?”
“父皇忘了吗,李归玉笑起来,今日乃父皇母后成婚之日,因有父皇母后,才有儿臣。儿臣为臣为子,今日自当献上以礼,以感恩父母,带儿臣来到这世间。”
听到这话,李宗一愣,下意识看向旁边王怜阳,王怜阳亦是有些诧异,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当年王怜阳纳侧妃进入东宫时
,正是十五。
只是时间太久,众人都有些不记得了。
而如今李归玉谈起,似乎抛却了皇子身份,仅是二人子嗣,他仰头看着李宗,眼中满是欢喜:“父皇,人常说,儿子是父亲生命的延续,父皇不记得的,儿子帮您记得。您看,这不就想起来了吗?”
李宗没说话,李归玉一提,他想起东宫那些年的时光,他登基并不太平,王怜阳也是一路追随过来,他心中动容,抬头看着李归玉,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李宗不由得心软几分。
“说得好,”李宗点着头,“皇家要的,就是亲人和睦,一家团圆。我儿尧舜之姿,为父极为欢喜。说起来,前些时日我便想赏你,今日你倒是给了个由头。来,说说,”
李宗身子往前探了探,试探着道:“归玉,可有什么想向父皇要的?”
李归玉闻言,神色淡了淡:“儿臣想要的,今日怕是不宜提。”
听到这话,李宗有些疑惑,众人也颇为奇怪。
其实大家都明白,李归玉作为皇子,如今要点什么最合适,无非是职权,让他站得更稳。
可有什么不好提?
“你且说来。”
李宗来了兴趣:“只要合理,但说无妨。”
“儿臣……”李归玉迟疑着,下意识看了郑平生一眼,随后抿紧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骤然叩首道,“儿臣想为亡妻洛婉清,求一个名分!”
听到这话,谢恒猛地抬眼,洛婉清也瞬间收紧了呼吸。
李归玉叩首在地上,声音沙哑:“父皇,儿臣于江南时,便与洛氏定亲,洛氏因罪入狱,故而未能完婚。但儿臣与洛氏亲事已定,她便是儿臣的妻子,如今孤魂葬于岭南道,儿臣日夜难眠。还请父皇开恩,允儿臣将洛氏迎入王府,以王妃之位追封,立衣冠冢,待寻尸骨,日后与儿臣合葬。若能得父皇应允,”李归玉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神色却极为决绝,“儿臣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洛婉清:“我不说话,你真当我死了?”
谢恒:“我不说话,你真当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