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家要吃肉 作品

第1311章 化身神棍(第2页)

这一次叶晨的创作过程要远比当初的《少年犯》更为艰辛。叶晨调动了所有的记忆和感悟,那些从身边人听来的关于黄土高原上的爱恨情仇、祠堂里的规矩方圆、乱世中的挣扎与坚守,都化作了叶晨笔下鲜活的人物。

白嘉轩的腰杆与仁义、鹿子霖的精明与算计、田小娥的悲情与反抗、朱先生的睿智与超然……叶晨力求在保留原作精髓的同时,更多的融入自己对于陕北风土人情更为直观和年轻的理解,文字粗粝又充满生命力,带着黄土的颗粒感和信天游的苍凉味。

妻子贺秀莲自然是这部手稿的第一位读者,就像当初的《少年犯》那样。随着稿纸一页页增高,贺秀莲眉毛却越蹙越紧,她为丈夫的才华和比例感到骄傲,但是脸上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担忧。

这本书写的太好了,好的让她感到害怕。里面那些赤裸裸的欲望描写,对宗法制度残酷性的揭露,对历史变革中复杂的人性刻画,尤其是田小娥这个角色的命运及其象征意义……简直太大胆,也太骇人了!

“晨哥!”

这一晚,贺秀莲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稿纸,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说道:

“这书……写的是真真好,看得人心里头沉甸甸的。但是这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太……太犯忌讳了?我听着现在外面的风声,有些话咱可不能乱说,这要是发出去了,我怕……”

贺秀莲不敢再说下去了,眼里满是忧虑。他不怕过苦日子,但是他怕自己的丈夫因为这支笔而惹上麻烦。

叶晨放下了手中的笔,握住了妻子渐渐保养回来的手。他理解妻子的担心,当下,这个时代的文艺作品批评尺度确实难以把握。他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秀莲,别怕。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本书写的不是歌功颂德,他写的是真实的人,真实的历史,真实的高原。真话有时候可能刺耳,但是它的力量就在于此。

不过你说的对,好作品也需要被人看懂,需要被认可。我们不能傻乎乎的直接拿出去,我已经想好了,这部作品的稿子需要先请两位贵人帮着看看。”

“谁?”贺秀莲急忙问道。

叶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开口道:

“一个是钟主编钟望阳同志,他是当初发掘我的伯乐,有眼光,有魄力,也爱护年轻人。至于另一位则是巴金巴老,巴老不仅是文坛巨擘,更是一位敢于说真话,有担当的长者。他们二位若能认可这部作品,替它说几句话,那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

叶晨深知在这个重视师诚和权威的年代,由钟望阳这样的资深编辑先行审阅肯定,在由德高望重的巴金先生进行推介或者作序。那无疑将为《白鹿原》这把可能引发争议的“利剑”配上一副最具说服力的“剑鞘”。

二人的背书,不仅能提升作品的文学地位,更能为其抵挡许多不必要的非议和风险,成为它顺利面世,并得到公正评价的最强保障。

很快,厚厚的《白鹿原》手稿就被精心包裹,附上叶晨诚恳的求教信,一份寄往《魔都文艺》编辑部钟望阳主编处,另一份则通过可靠渠道设法转呈给巴金先生。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焦灼的,叶辰一边继续润色手稿,一边正常进行着学业和生活,但是心中却不免牵挂着作品远行的命运。终于在近一个月后,回信相继而至。

叶晨不知道的是他的这部作品在《魔都文艺》编辑部内引发了巨大的争议。钟望阳收到手稿后,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作为资深编辑,他的艺术嗅觉极其敏锐,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部非同寻常的、可能石破天惊的作品。

其宏大的叙事、深邃的历史感、复杂立体的人物、以及毫不避讳的笔触,都让他感到震撼。他兴奋不已,认为这将是叶晨继《少年犯》之后,真正迈向成熟和伟大的标志性作品,也是《魔都文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然而,当他在编辑部小范围征求意见,准备启动连载时,争议果然如期而至。编辑部的会议上争议异常激烈,一位老编辑推着眼镜,语气严肃的说道:

“望阳同志,这部《白鹿原》文学价值确实很高,这我承认。但是里面的内容是不是太灰暗?对于封建宗法的描写是不是过于自然主义?尤其是田小娥这个人物,她的行为及其命运,会不会被解读为一种影射?我们需要考虑社会影响啊!”

另一位中年编辑也附和道:“是啊,主编,叶晨同志还年轻,笔锋太露,有些地方是不是可以删改一下?比如那些涉及情欲的描写,还有结尾对黑娃这个人物某些复杂性的呈现,是不是缓和一些更稳妥?现在文艺界风向虽然比前些年宽松,但是底线还在啊。”

与反对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支持的声音:

“我不这么看!这部作品的力量恰恰在于它的真实和深刻!它写的是人性,是历史,不是简单的歌功颂德。那份土地的厚重感,命运的苍凉感,是多少年没见过的优秀之作了?我们应该支持这种探索!”

“探索也要在允许的框架内!万一引发批判,杂志社和作者都承担不起!”

钟望阳沉吟良久,他深知反对者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但他内心更倾向于保护这部作品的完整性和冲击力。他最后开口道:

“同志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这部作品确实存在争议,但是它的文学价值和思想深度是毋庸置疑的。这样一部重要的作品我们不能轻易做决定,更不能轻易让它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我认为我们需要请教更有分量、更有远见的意见。我会亲自带着手稿和大家的建议,去拜访巴金同志。听听巴老的看法,他的意见将是我们最终决策的重要依据。”

钟望阳带着《白鹿原》的手稿和编辑部的争议,来到了巴金先生的家中。

巴老已经提前看完了手稿。他请钟望阳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

“望阳,叶晨同志的这部《白鹿原》,我看了。”巴老的声音平和却有力,“很好。是一部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好作品。”

钟望阳心中一喜,但还是将编辑部的争议和担忧如实相告。

巴老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等钟望阳说完,他缓缓开口:

“争议,是必然的。真正的文学,往往伴随着争议。因为它要触碰真实,而真实往往是复杂的,不像口号那么简单分明。”

“有人说它灰暗?我看不是灰暗,是深刻。它写出了我们民族根性里的东西,写出了大时代变迁下个体的挣扎与坚守。”

“白嘉轩的腰杆,鹿子霖的算计,田小娥的悲剧,朱先生的超然……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符号。文学不写人,写什么?”

“有人说情欲描写过分?食色性也。关键在于是否必须,是否服务于人物和主题。我看叶晨同志处理得很有分寸,那是人物命运的一部分,是生命力的体现,也是悲剧性的衬托,并非哗众取宠。”